主权ESG评价逐步受到关注，其评价结果不仅可以应用于主权债务市场的投资，也可支持国家和地方层面的其他投资。世界银行于2019年推出主权国家ESG数据门户网站。为更好支持投资者及相关主体对透明、高质量的主权国家ESG数据的日益增长的需求，世界银行更新了其主权ESG框架，以应对主权ESG评价中的挑战。

本文聚焦世界银行主权ESG框架，首先介绍了其面临的三大挑战，然后重点阐述了世界银行主权ESG框架2.0版的改进要点，并分析了中国的主权ESG数据可用性及部分数值，最后就国家与地区、投资者、ESG评级机构等提出建议，以期为相关主体提供参考。

一、世界银行更新主权ESG框架的主要背景

不同于企业ESG数据，主权ESG数据以国家或地区为主体，有利于投资者或其他数据使用者较为全面地了解某经济体的环境、社会及治理情况，并通过横向或纵向比较支撑科学决策。事实上，投资者使用主权ESG数据的动机正在由“将它作为一种管理ESG相关风险的方式”转变为“寻求对ESG评价产生积极影响”，即逐步关注ESG评价表现活动本身的环境和社会的实质性。

世界银行与摩根大通于2021年联合发布报告《新曙光-反思主权ESG》，指出了主权ESG框架面临的三大挑战：（1）缺乏清晰度与透明度，表现在ESG相关术语与标准不统一、部分概念重复、ESG评价方法不透明等。这可能影响主权ESG数据对投资者等数据使用者的决策支撑效果，破坏ESG输入与输出的平衡。（2）易受国民收入影响。主权ESG评价结果与人均国民收入的相关性高达87.9%，即高收入国家的ESG得分往往更高（详见图1）。同时，收入偏差可能使得高收入国家的ESG风险被低估，驱使资本从发展中国家流向发达国家，进而增强主权ESG评价偏误。（3）难以获取高质量的环境数据。尽管环境类指标在不同机构的主权ESG评价中占比不同（详见图2），但通常需要搜集大量的信息，且数据获取成本较高。根据摩根大通对部分新兴市场国家的调查，70%的受访者因缺乏数据而未充分考虑环境信息¹。另一方面，环境绩效“好”与“坏”的界定标准暂无全球共识。

基于此背景，为了应对评价中的挑战，进一步提升主权ESG评价的有效性，世界银行进行了主权ESG框架的更新。

图1 主权ESG评价结果与人均国民收入的相关性（样本量：133个国家）

资料来源：世界银行

图2 部分ESG评价机构的主权ESG评分构成

资料来源：世界银行

二、世界银行主权ESG框架2.0版概况

世界银行已重新启动主权ESG数据门户网站，增强了数据的可视化与使用指导，且优化了主权ESG框架，具体内容如下：

一是扩充了数据指标范围，尤其是增加了环境类指标。世界银行现有的主权ESG框架由71项ESG指标与40项附加指标组成，涉及了239个经济体61年的数据。ESG指标包含环境类31项，社会类22项，治理类18项²。其中，环境类指标涉及排放与污染、能源使用与安全、气候风险与韧性、食品安全、自然资本禀赋与管理5个关键议题；社会类指标涉及服务可得性、人口统计、教育与技能、就业、健康与影响、贫困与不平等6个关键议题；治理类涉及经济环境、性别、政府效能、人权、创新、稳定与法治6个关键议题（详见表1）。在新增的三级指标中，环境类的包括地表温度、海岸保护、缺水程度、森林覆盖率损失等。

二是进一步提升了数据指标透明度与清晰度。世界银行在公开数据框架指标的同时，披露了指标的详细定义、单位、采集周期、统计概念与方法、时期范畴、汇总方法、数据来源、局限性等。具体看来：采集周期方面，除甲烷排放与一氧化二氮排放这两项指标周期未明确外，其他指标皆为每年一次的采集更新。汇总方法方面，大多数（41项）采用加权平均的方法，而剩余公开的5项中采用求和法的有3项，采用中位数法、平均法、差额填补总额法的各一项。数据来源方面，71项指标的数据来源皆已公开，大部分来自世界银行与其他国际组织，如国际能源署、联合国水资源组织、联合国粮农组织、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卫生组织等，其他来源包括政府部门（如欧盟委员会、欧洲航天局等），数据平台（全球大气研究排放数据库、气候观察、全球森林观察等），以及部分研究机构或个人（如，PM2.5空气污染年均暴露量数据来自Brauer, M.等发布的《全球疾病负担研究》）。

三是综合考虑了国家的财富状况，同时提供收入调整方法，以减少收入偏差。一方面，世界银行利用多样化指标来反映国家的财富总体情况，包括外国资产净值、人力资本、生产资本、自然资本（及其中的农业用地、地下矿产、化石燃料）的总值与人均值。另一方面，世界银行为数据使用者提供了线性趋势法、增量法、收入组别法三种收入偏差调整方式。线性趋势法是指在ESG数据中直接扣除收入回归的分析结果，这是基于ESG得分和收入之间总是存在线性关系的假设；增量法是指分析ESG数据的年度差值或增长率，依据在于短期内一国收入一般不会发生巨大变化；收入组别法是指根据收入或资源分组差异化评分，即收入水平越高、评估标准也越高。值得注意的是，前两种方法在某些情况下会产生异常值。

表1 世界银行主权ESG框架

资料来源：根据世界银行官网整理。

说明：三级指标“海岸保护”在世界银行网页上位于“气候风险与韧性”项下，但在数据库中位于“自然资本禀赋与管理”项下。

三、世界银行主权ESG框架2.0版下中国的表现情况

根据世界银行的分类，中国属于中等偏上收入，东亚及太平洋地区、混合型气候的国家。截至2023年4月，世界银行主权ESG数据平台上关于中国的可用数据尚不充裕：中国共66项指标已有数据，其中少数指标（12项）的最近更新年份在2014至2018年，大部分指标（51项）的最近更新年份在2019至2021年，仅有3项指标已更新至2022年。另有5项指标暂无数据，分别为童工率，按LUCF计算的温室气体净排放量/清除量，使用安全管理饮用水服务的人数，环境水质良好的水体比例，未满足的避孕需求。数据的缺乏一方面是由于世界银行数据平台尚在搭建中，如基于问卷调查的“未满足的避孕需求”目标仅有小范围数据（详见图3），但另一方面是由于国家或区域间存在数据的采集与披露能力差异。例如，北美、欧洲和中亚地区的数据完整度相对较高（详见图4）。

图3 不同指标的数据完整度存在差异

图片来源：世界银行官网

图4 不同区域的数据完整度存在差异

图片来源：世界银行官网

从部分指标的具体数值看，中国ESG绩效尚有提升空间。在两个对照国家中，美国是与中国国土面积相近的高收入国家，印度是与中国总人口相近的中等偏下收入国家。相较而言，中国突出的特点有：（1）GDP年度增长率较高，且通货膨胀率较低，这与我国的发展战略及货币政策紧密相关，反映出我国经济发展稳定、增长空间大。（2）三类温室气体中，我国一氧化二氮的人均排放当量同时高于美国与印度，且与二者的相对值均远大于其他两类温室气体的国家间相对值；我国二氧化碳人均排放量约为美国的1/2，是印度的4倍，从而可推算出我国碳排放总量远高于美国与印度，而碳排放强度（二氧化碳排放量/GDP）则位于美国与印度之间。（3）制冷度日数（一定时间范围内日平均气温高于某一基准温度的累计度数）较少，热指数35（气温高于35℃的酷热指数）不大，而采暖度日数（一定时间范围内日平均气温低于某一基准温度的累计度数）较多，这可能是受我国地理位置及气候的影响，但也说明需同时防范气候变化可能引发的高温或低温（详见表2）。

表2 中国与美国、印度的部分ESG指标对比

资料来源：根据世界银行官网数据整理

四、启示与建议

主权ESG评价需要关注如何提升数据及议题的覆盖面及国家之间的可比性，尽量全面、客观地反映不同发展阶段国家可持续性的表现情况。可以发现，主权ESG评价尚在探索之中，不管是从评价方法、数据可用性及可比性等方面，都需要更多的研究与实践，我们建议：

一是国家与地区应充分认识主权ESG框架的重要性，推动低碳转型高质量发展。建议相关部门关注主权ESG框架有关事项，同时加强数据基础设施建设，通过数字化、智能化平台等手段提高包括环境数据在内的主权ESG数据的可得性，完善数据准确度与颗粒度；建议强化国家间或地区间数据共享机制，在保障数据安全的前提下，推进数据的透明度；建议结合ESG评价优化税收制度与监管政策，引导资本流向可持续发展领域。

二是有关方应合作推进ESG领域共识，提高全球可持续治理效能。建议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合作加强ESG规则（包括主权ESG评价标准）的研制，并充分考虑发展中国家的现实情况与发展空间；建议公共部分与私营部门合作构建活跃的ESG投融资市场，增强可持续投融资的跨境资本流动；建议国际组织与发达国家合作支持发展中国家全面可持续发展。

三是投资者应加强可持续投资理念，促进ESG投融资发展。建议投资者（尤其是机构投资者）树立双重投资目标，综合考虑投资活动的财务重要性与外部重要性，从而更准确地判定短期、中期、长期的风险与机遇；建议科学合理地使用主权ESG数据，探索用于主权债券投融资、气候基金投融资、可持续股权投融资等多种决策参考。

四是评级机构及相关第三方机构应持续优化主权ESG框架，增强评价结果可靠性与适用性。主权ESG评价尚在探索之中，需要更多的研究与实践，建议评级机构在原有企业主体评价的基础上，尽快适应或增强主权ESG评价方式，科学完善指标体系与取值方法；建议深度研究发展中国家实际，减少收入偏差造成的主权ESG评价负向影响，提高评价结果对可持续投资的实质促进成效；建议评价机构进一步公开自身评价方法与数据来源，通过图表可视化、汇总方法定制化等方式拓展主权ESG数据的使用对象与应用场景，帮助有需要的数据使用者提高ESG数据的理解能力与应用水平。

参考文献：

①J.P.Morgan, World Bank Group. A New Dawn- Rethinking Sovereign ESG. Equitable Growth, Finance& Institutions Insights. 2021

②世界银行的数据表盘中只有71项指标，但网页信息显示有72项指标，区别在于二氧化碳排放量（千吨）。

作者：北京绿金院 张芳、冷奥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