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2月召开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明确提出“扩大高水平对外开放，稳外贸、稳外资”，并部署“积极发展服务贸易、绿色贸易、数字贸易”。2025年政府工作报告提出，“培育绿色贸易、数字贸易等新增长点”。绿色贸易的发展，既需要契合低碳转型发展要求的绿色资金支持，也需要用于国际结算交易及风险分担的金融服务支持。本文首先分析了全球及中国的绿色贸易概况，然后阐述了绿色金融标准框架中涉及绿色贸易的内容，并结合国际、国内实践介绍了支持绿色贸易的主要绿色金融产品，以期为金融机构探索绿色贸易金融服务模式提供参考。

一、绿色贸易概况

全球绿色贸易总体规模平稳增长。据商务部研究院统计，2013年至2022年，全球绿色贸易进出口总额年均增长率为0.85%，2023年前三季度总规模达6.5万亿美元。从进出口地区看，欧盟、美国和中国居前三位，其绿色贸易进出口规模占全球绿色贸易进出口总额的比重分别为14.1%、13.5%、11.7%；从产品类型看，环保科技、碳捕获和存储，以及可再生能源产品进出口总额位居前列。根据WTO的数据，自2005年至2023年，全球可再生能源产品（包括太阳能电池板和风力涡轮机等）的贸易增长了五倍多，增幅高于数字贸易和其他贸易。

图1 2005至2023年全球可再生能源贸易增长情况

资料来源：WTO

注：该图显示了环境产品（特别是发光二极管，太阳能和其他非电热水器，以及风力涡轮机），数字交付服务（金融服务，商业活动，行政和专业服务，以及通过计算机网络跨境贸易的其他服务）的出口增长演变。2023年的数值为预测值。

中国在全球绿色贸易中位居前列。据商务部研究院分析，2020年和2021年，中国连续两年成为全球第一大绿色贸易经济体，进出口总额全球占比13%左右。2022年中国绿色贸易规模居世界第三位，同时也是世界第一大绿色贸易出口国和第三大进口国。从产品类别看，环保科技、碳捕获和存储，以及可再生能源产品进出口总额持续领先，分别为5551.1亿美元、3057.6亿美元和1639亿美元；以电动载人汽车、锂离子蓄电池、太阳能电池为代表的“新三样”成为外贸增长新动能，2023年出口额首次突破万亿元，同比增长29.9%。2024年，中国外贸进出口规模进一步增长，绿色能源与绿色交通出口成为重要推动力。根据海关总署数据：绿色能源方面，中国风力发电机组出口增长超七成；光伏产品连续四年出口超2000亿元；风电整机出口超过5GW，出口增长71.9%。绿色交通方面，中国铁道电力机车出口量连续五年保持增加；电动摩托车和自行车出口值首次突破400亿元；电动汽车出口量首次突破200万辆。

表1 中国绿色贸易的主要产品及贸易地区

资料来源：根据公开资料整理

二、绿色贸易与绿色金融

绿色金融标准优化拓展至绿色贸易领域。一方面，金融监管机构通过细化绿色贷款统计制度，进一步推动金融机构关注并开展绿色贸易金融业务。中国人民银行于2024年将绿色贷款的认定标准调整为《绿色金融支持项目目录（2024年版）》，更新了绿色贷款统计指标，在境内贷款下细分绿色贸易贷款、绿色消费贷款等。另一方面，开发性金融机构、有关协会等发布绿色贸易融资专项标准。国际金融公司（IFC）与亚洲开发银行（ADB）基于《可持续贸易融资参考说明》将可持续贸易品分为“获得可持续发展认证的农产品”“节能设备和货物”等四个类型，并建议融资方提供相关证明信息，如货物描述和原产地、保险受益人/出口商/进口商名称和地点等。另一方面，国际商会发布并更新了《可持续贸易融资原则》，创建了一份包含适应气候变化、污染防治，生物多样性和生态系统保护等十大类的36个细项的绿色贸易活动清单，并建议同步评估买方、卖方和分销商的可持续性。

金融机构探索推出绿色贸易金融服务框架。部分金融机构对接国际标准，提出适用于不同贸易金融业务的可持续主张。渣打银行曾于2021年推出《可持续贸易融资主张》（Sustainable Trade Finance Proposition），将贷款市场协会的相关原则纳入渣打的贸易融资框架，鼓励客户优化可持续信息披露，侧重通过供应链融资、发票融资、应收账款服务、债券、担保，信用证等，为可持续商品、可持续供应商、可持续商品及服务消费等提供支持。2025年2月，渣打银行宣布采用国际商会的《可持续贸易融资原则》。部分金融机构发布指引性框架，明确可持续贸易融资的各环节服务内容及管理要求。大华银行建立了《可持续贸易融资框架》，明确了贷前-贷中-贷后的流程管理。在贷前阶段，大华银行提供清晰的指引，帮助客户确认所属行业是否属于绿色行业、相关产品与服务是否取得绿色或可持续认证。在贷中阶段，大华银行向符合条件的进口商或出口商提供定制化的短期贸易和营运资金解决方案。在贷后阶段，大华银行跟进客户的资金使用情况与环境效益，以及相关可持续认证的有效性。

三、支持绿色贸易的绿色金融产品

结合绿色贸易的内涵与范围，以及相关绿色金融产品实践情况，本文将逐一分析绿色贸易贷款、绿色贸易债券、绿色贸易信用证、绿色贸易保险、绿色贸易担保、绿色贸易供应链融资六个产品方向。

一是绿色贸易贷款。开发性金融机构、政策性银行、商业银行等对符合条件的绿色贸易商提供优惠贷款利率、简化贷款要求、延长贷款期限等。汇丰银行推出名为“绿色贸易金融”与“可持续贸易工具”的两项特色综合性融资服务。前者包括针对采购环保原材料/设施、制造或交易环保商品等场景提供的贸易贷款、应收账款融资、进出口融资、商品贸易融资等。根据汇丰银行的ESG统计报告，其绿色贸易贷款规模由2020年的2亿美元持续增长至2024年的17亿美元。湖州银行推出“外贸绿小贷”，针对外贸行业专门开发了“绿色小微快贷”标准化评估模型，引导外贸企业在生产经营过程中关注ESG和绿色发展，基于国际合作伙伴的保函降低绿色贸易企业的融资成本（降幅约40BP），并与超130家银行合作提供境外代理行服务。

二是绿色贸易债券。企业或金融机构等通过发行绿色债券支持绿色贸易品生产及交易等。瑞典出口信贷公司（Swedish Export Credit Corporation）已发布并更新《绿色债券框架》《可持续发展债券框架》等，且已发行绿色、社会和可持续发展债券，促进本国可持续产品及服务出口。中国银行于2024年11月协助大型商品纸浆生产商巴西书赞桉诺集团成功发行12亿元3年期绿色熊猫债，募集资金全部用于在巴西培育经绿色认证的人工桉树林，助力碳减排及天然林资源保护。

三是绿色贸易信用证。绿色贸易信用证指金融机构为绿色企业或绿色项目的提供的信用证融资，且通常与福费廷业务、保险业务等相关联。渣打银行和食品企业ADM于2022年8月在新加坡、伦敦和纽约落地了该行首个绿色贸易出口信用证项目。这项交易的规模为5亿美元，所涉及的商品主要是从拉丁美洲、美国和澳大利亚流向欧洲市场大豆、油籽和棉花，且贸易品已取得相关可持续认证。人行陕西分行引导辖内多家银行落地“绿色信用证”业务，通过给予手续费优惠、结售汇优惠等政策，为从事清洁能源、生态保护等碳减排项目办理低成本融资，满足环保脱碳等重点领域企业在贸易项下信用证结算及融资需求。

四是绿色贸易保险。政策性出口信用保险公司、商业保险公司等针对绿色贸易提供的风险分担服务。多国金融机构推出绿色出口信用保险等，承保因环保标准争议导致的贸易损失。例如，德国赫尔姆斯信用保险为低碳技术出口提供专项保障。中国出口信用保险公司强化对绿色低碳产品的承保支持，2024年支持绿色贸易和项目规模605.6亿美元，包括落地首个大型绿色风电安装船买贷项目等。

五是绿色贸易担保。开发性金融机构、出口信贷机构、担保公司等为绿色贸易相关的信用证、本票和汇票、投标和履约保函、预付款、进口资本货物的供应商信贷等提供担保服务。IFC推出的全球贸易融资计划（Global Trade Finance Program, GTFP）截至2025年初已为超过18.8万家公司提供了1200亿美元的贸易融资。一方面，GTFP通过向保兑行提供风险缓释服务，包括部分或全部的贸易款项担保，担保期限延长至三年等。另一方面，GTFP通过与主要国际银行合作，使新兴市场的开证行能够扩大融资渠道，降低现金抵押要求。同时，IFC通过气候智能贸易倡议（Climate Smart Trade initiative），为GTFP担保的具有明确气候变化效益的设备和项目提供价格激励或更长的担保期限。此外，GTFP还向合作银行提供资金，用于短期出口前融资，并为合作银行的相关人员提供培训。

六是绿色贸易供应链融资。金融机构通过贸易商与核心企业的交易凭证，为贸易商提供特色融资服务。IFC推出总资金规模为10亿美元的全球贸易供应商融资计划（Global Trade and Supplier Finance，GTSF），通过票据承兑或贴现向供应商提供优惠的短期融资和营运资金，优惠力度与供应商的环境和社会表现挂钩，同时直接向供应商提供关于增强劳工和环境标准合规性、提升性别包容性、制定和实施脱碳计划的咨询服务。例如，IFC正在与巧克力和可可产品制造商百乐嘉利宝（Barry Callebaut）共同帮助甘蔗供应商改善其环境绩效；IFC和李维斯（Levi’s）合作鼓励纺织品和服装供应商提高能源和水效率，减少温室气体排放。2012至2023年期间，IFC已向28个国家或地区的2500余家供应商提供了约128亿美元。另一个实例是，北京银行发挥“绿融链”产品优势，针对绿色企业上下游供应链产生的贸易融资需求提供资金支持，如保理、买方保理、再保理、应收账款质押、信用证等。

四、展望

综合以上分析，本文认为应关注绿色贸易的重点领域及地区，提升绿色贸易金融服务的综合性、标准的互认性与效益的可查性，促进国内国际绿色金融体系与绿色贸易体系的深度融合，推进全球经济低碳转型发展。

一是关注绿色贸易的重点领域及地区。从贸易产品来看，绿色能源与绿色交通领域的贸易将继续发挥重要作用，同时考虑到贸易政策发展趋势与绿色贸易商品认定标准共性，未来绿色家电、绿色农产品、绿色电子产品等贸易产品的规模有望持续增长。根据中国机电商会发布的《2024年中国家电（白电）出口年度报告》显示，2024年中国白色家电产品累计出口达到1286.4亿美元，同比增长14.8%，且美的、海尔、格力、海信等多家家电企业已实施供应链协同降碳举措。从贸易区域来看，中国与东南亚、南美、中亚等地区的绿色贸易前景可观，并有望通过CPTPP等进一步推进亚太地区的绿色贸易合作。

二是提升绿色贸易金融服务的综合性、标准的互认性与效益的可查性。服务的综合性方面，建议金融机构独立或联合提供贷款、保险、担保、外汇结算、福费廷业务等一揽子服务。对于新兴市场金融机构而言，申请IFC等开发性金融机构的专项计划有助于减少风险、获得低成本资金，并提升自身业务能力。标准的互认性方面，建议企业、金融机构、公共部门及其他利益相关体，共同促进形成自由贸易协定下的绿色贸易企业及商品“白名单”，共同研制并应用绿色贸易金融标准。例如，深化应用中国、欧盟和新加坡共同编制的IPSF《多边可持续金融共同分类目录》，促进多边绿色贸易合作。效益的可查性方面，建议强化企业、项目、产品等多个层面的可持续信息披露，确保绿色贸易金融服务实际效益与既定目标相匹配，避免“漂绿”“洗绿”，也在一定程度上防范过度支持引发的贸易壁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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